*有剧透。
*在loop的某一环里的可能性上，押上我全部的执念赌注。
『玻璃弹珠』
牧野庆小的时候跟许多男孩子一样，拥有许多的“宝物”。
羽生蛇村这种偏僻的村庄，小孩子的玩具也大多朴素单调。
在牧野为数不多的“宝物”中，他最为喜欢的是那些清澈透明的玻璃球，就像是天使的眼瞳，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折射出羽生蛇村所少见的色彩。
童年的牧野用上衣兜着它们，心里满是欢喜。
不知不觉，他收集的玻璃弹珠也越来越多。
渐渐地，他的怀抱无法再拥抱它们全部了，开始有一些弹珠会莫名其妙的滚走消失，再也找寻不见。
牧野不再带着它们走动，而是放进小木箱里，时不时的就会去查看一下。笨拙的他一个一个地数着弹珠的数量，也不敢再拿出来玩。
可是那些玻璃弹珠还是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不见。
直到最耀眼、他最喜爱的那一颗也丢失了。
呐，你也会从我眼前消失吧。
硝子の天使
——再见了，哥哥。
牧野睁开双眼。
他刚刚从很漫长很漫长的噩梦中醒来。
那个梦里他的尖叫和悲鸣都冻结在虚空中，无法传达给任何人，他所拥有的只有无边的绝望、悔恨和恐惧。
在那难以言喻的痛苦中，在世界终结的尽头，忽然有个少年走了过来，看着他，充满怜悯地说着。
——真可怜。
蓝色的火焰缠绕了过来，烧灼着身体的每一寸，却意外的一点痛楚也没有。
于是牧野就从那绝望噩梦中醒来。
投身去往下一个绝望。
——下起雨来了。
牧野看向窗外，他在彷徨中再一次失去了前田知子的下落。
他手无寸铁，除了逃跑什么都做不到。
被命运驱赶着的杂乱的脚步，最终到达的地方还是这个破烂腐朽的病院。
见到了他那命运中的另一半自己。
重复着苍白的问答。
“到底……发生什么了？”
——宫田司朗坐在他的对面，这样询问道。
牧野不敢看宫田的眼睛，只是将视线钉死在地面上。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牧野喃喃地重复说着。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就算不想承认，仪式的失败也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了。
就连这些对答，也根本好像是写在小抄上的答案。
牧野觉得脚底冰冷，好似掉进了黑暗的深渊。
“不管是幻视还是染成红色的水，这种事可能吗……你们做了什么？”
富有耐心的询问声再次递了过来。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
——不知道。
牧野发着抖，用力咬着自己的嘴唇。
不行，不能继续下去了。
这样下去的话又会重蹈覆辙的……
“……牧野桑？……你很累了吧，可以躺在那边稍微休息……”
——不要紧的，请不要关心我。
“……你的脸色不太好哦。”
——没关系的，请不要靠近我！
“……”
牧野的沉默让空间凝固起来，他只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膛中急促的跳动声，就要破开他的身体爆炸了。
所以宫田的手拍在他的肩膀上时牧野立刻跳了起来，椅子倒在地上发出巨响。
人在惊吓到极点的时候真的反而会发不出声音的。
宫田的手僵硬在半空。
扭曲的神色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但很快就消失了。
“抱歉吓到你了……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会害怕也是当然的呢。”
温柔的声音只会让牧野的愧疚和自卑更加沉重罢了。
然后宫田扶起了椅子，又退后了两步，看着牧野。
牧野仍然苍白着脸，盯着宫田的双脚一动不动。
两步，这是牧野和宫田之间的安全距离。
他们一直都下意识的保持着这个安全距离，从来没有主动去碰触过对方。
宫田仿佛也讨厌他，并不会刻意的靠近牧野。
他们真的是兄弟吗？为什么完全没有亲近感呢？
好可怕。
每次见到宫田时，牧野都会觉得害怕。
该说些什么才好？
求导女不曾教过他，要怎么面对世界上的另一半自己。
事到如今摆出哥哥的样子一定会被他讨厌的。
他无法把宫田当做村民们一样去安慰、倾听。
不管视线几度追寻着宫田的身影，他都永远没有办法将双脚迈出自己的影子。
——害怕被宫田讨厌。
“牧野桑……”
大概是无法忍耐这沉默的空气，宫田站在两步外，再度伸出手来。
牧野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手缓慢地跨过“安全距离”，就要落到自己的肩膀上、在牧野终于鼓起勇气，想伸手捉住那衣袖的时候——
“……我、”
【铃铃铃铃铃！！！！！】
——医院的警报陡然响起来了。
“可恶……！”
宫田转身跑了出去，白色的衣角在牧野的指尖晃了一下。
终究是滑脱开了。
牧野在病院最下层寻找到宫田的时候，宫田正充满怜爱地看着被自己踩碎的血红的肉块，如果忽视他的白衣此刻布满了喷溅出来的血迹，也许宫田的表情比牧野更接近慈爱的求导师角色吧。
“就算不断挣扎，死去，但他们还是不得安生。”
“变成这样的怪物。”
宫田怜悯地笑着，牧野仿佛从来没有见过的宫田的笑容。
但是他祈祷了千万次那人的笑容，却从没有一刻让他感觉这样的恐怖！
牧野握着病例的手抖得非常厉害，他觉得自己的手心都是冷汗，双脚也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头昏昏沉沉的感觉下一秒就会栽倒在地上。
好想逃。
好想离开这个充满血腥味的房间。
不想再看见【他】这样的表情了。
——再见了，哥哥。
一瞬间宫田提着手枪对着太阳穴的表情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那个十字路口闪烁闪烁着的红色的交通灯。
被分割成两个世界的十字路口。
——“……疯了！”
无法忍受眼前的宫田和举枪的宫田重叠在一起的虚像，牧野又一次转身逃走了。
他再一次转身背对了自己的罪孽。
他再一次逃离了真相。
逃离了那个人的身边。
——罪孽。
牧野背负的罪恶是多么不可原谅的东西啊。
但是不去直面那罪恶，一定会使其变成更加不可饶恕的罪恶吧。
他的罪恶和罪恶重叠在一起，变成无底的洞穴，将他们深深吞没进去。
『牧野庆／大字粗户／真鱼川岸边／第二日／6点44分53秒』
熟悉的街道遍布着红到近乎发黑的雾气，天空是血红色的，却有一道光芒贯穿了天幕，远处似乎传来阵阵的呜咽声……
哈哈，好奇怪啊，明明羽生蛇村处在大山中，为何却能听见SIREN的声音呢。
牧野在真鱼川河岸边彷徨着，他知道这个时候就算去求导女的身边，也已经无法挽回了。
仪式注定已经失败。
——“理尾亚丹Leviathan……”
牧野呆呆地站在那，看着那被残酷撕开的裂缝，他突然明白，那个噩梦的一切都只是翻开了一本故事书，而现在书册被翻回第一页，再度展开一次罢了。
结果到头来，他只是重复了之前的悲剧，就好像在花盆边缘绕圈的蚂蚁，一步也不敢偏离轨道。
就算前路没有尽头，就算明知自己会力竭而死，可他连挣扎的勇气都没有，只是走在既定的道路上，一次又一次的看着那个人举起枪，对准【自己】的头。
他无法拯救任何人，他连自己都拯救不了。
是的，这里是，绝望的舞台。
他似乎想要迈步挣扎，但是双膝却不争气的屈服于地面。
神啊。
懦弱的、可悲的牧野跪在地上，他除了祈祷什么也做不到。
除了祈祷，他还会干什么呢？
“……请原谅我……”
神究竟存不存在呢？牧野已经不知道了。
但是请原谅我。
他伏在地上，双手握紧玛娜十字架，用颤抖的声音反复念着。
虽然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好值得原谅的。
“请原谅我……”
他对着心底一次也没有出声呼唤过的那个背影忏悔着。
然而那声音也破碎在腥冷的风中。
牧野的罪在那阴暗的地底不断地扭动挣扎，将已经腐朽的双手伸向天使，却永远不会得到救赎。
这是你的罪。
神降下冰冷的裁决：你无法得到原谅。
牧野只是怔怔的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刹那间明白了很多事。
神所需要的不过是祭品，不过是羔羊。
不管是宫田还是牧野，不管是身着这黑衣还是那白衣，也只是黑羊和白羊的区别罢了。
但是宫田司郎的话，一定不是那待宰的祭品。
跟自己不同，司郎是一定能够活到最后的。
你和我如此不同，但又如此相似。
一定是在这异界里，自己的脑子也变得异常了吧。
庆只是，对着那枪口。
露出了怜悯的微笑。
啊啊，神啊。
他飞快的奔跑着，跑着，身体从来没有这样轻快过。
啊啊，已经什么都不害怕了。
他将两旁的景色飞快的向后撇去，只是飞快的奔跑着。
跑着跑着，就像是飞起来那般。
渐渐地，仿佛真的可以俯瞰四周的景色。
——那个人在哪里？
突然感受到强烈的召唤似的，他停下来，转向那个方向。
有一道刺眼的光芒从某个方向撕裂了天幕。
——是了，我知道的。你一定在那里对不对。
他仿佛飞蛾扑火般的迎了上去。
他看见那个人一步一步的走向燃烧着的深渊。
他看见许多别的什么在惨叫，又像是喜悦的鸣叫。
可他一刻也没有驻足，因为那个人已经在落向深渊。
下一刹他也紧随而去，在飞速坠落中堪堪抱住了那个人的身体。
用蜡做的翅膀迅速燃烧在阳光下，但他已经不再需要它了。
啊啊，仿佛每个细胞都在欢欣沸腾，他终于碰触到他了。
从诞生以来都没有这样喜悦过。
即便那人眼中皆是震惊，他也只觉得欢喜。
这一次，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
终于，将那空虚填补上了。
——用那最纯粹最美好的东西。
·END·
画蛇添足的后记：嗯没错牧野他变成羽根尸人抱着自杀的医生一起走了……
我本来只是想稍微写写本篇里他们的心理活动，结果写着写着就心情变得超级压抑，变得好绝望啊OTZ……不愧是“怎么挣扎都是绝望”的标语……这样的结局对我来说大概是能想到的“最合理”的HE了吧……我大概只是希望牧野能去碰触宫田的身体、只是希望他能和宫田死在一处罢了。
